「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
「不要逞強。」
「除了坐在辦公室裡工作,也沒別的事能做了。」
手術後一星期,
不停作著不小心過分彎曲膝蓋拉扯到還沒長好的韌帶,以至於無法完全康復的噩夢。
只能覆誦上面三句話,提醒自己三個月又三個月很快就過了。
開刀動手術用說的遠比實際經歷簡單太多。
背著大包小包進醫院check in,做心電圖抽血等基本檢查後來到病房,
助理醫生先來詢問要取自己的韌帶來接還是用人工韌帶,
不具備相關知識的母女二人毫無頭緒,非常緊張。
趁著四肢健全跟樓層護理師告假衝回家洗澡之際,
開始狂打電話諮詢身邊跟醫療體系有關聯的祖宗十八代,
並上網蒐尋各種相關資訊,得到的一致結果是,自己的韌帶比較好。
平心靜氣回到醫院吃晚餐,連繫保險客服人員確定理賠項目及金額,
並等待醫生來巡房確認第二天手術細節,
因為要打半身麻醉,過十二點後開始禁水禁食。
由於還好手好腳不需要被照顧,辛苦的娘親就先回家睡覺,
準病人自己待命,看完電影影集後便昏昏睡去。
第二天早上大概是六七點,
還沒清醒就看見護理人員推著車子進來打點滴,
躺在床上緩緩伸出右手,
頭抬起來猶豫是否該直視著插進血管裡的針頭,最後還是沒有勇氣。
沒想到第一次手腕上的血管破裂插入導管失敗,只好改變策略往手背前進,
這次大概因為血管夠粗,任務順利達成,
手上多了導管準備隨時可以注射抗生素或其他藥物。
不能吃飯不能喝水只能躺著等待進廠維修,
大約十點多護理師進來告知可以換上手術衣預備。
麻醉及手術的應用是當代醫療最重要的發展之一,
在進入這個無菌的神聖殿堂之際,醫病的權力關係也完全展現。
病人必須退去所有衣物、首飾(包括隱形眼鏡、指甲油),
套上藍色的前套式罩衫,成為無個人無性別的「身體」。
這個「身體」在病床上,不再有發言的權力,
一口令一動作的遵照專業醫療人員的指示行動。
生平第一次,躺著以由下往上的視角看著天花板被人推著移動,
經過電梯、走廊,來到手術室門口,護理師告知親屬只能在門後,
然後,進了那道門。
迎面而來的是明顯低於門外的室溫,
三四個護理師準備將我移動到手術病床,發現病人尚能行動,
於是我自己挪著身體過去,其中一位問我會不會冷,取熱棉被覆蓋在身上。
麻醉醫師過來打招呼,確認待會進行半身麻醉,簽過同意書後,
意識清明的我就被推到旁邊待命。
睜著裸視視力幾乎低於0.1的雙眼,
努力的觀察周遭的環境。
念了兩個跟人類及社會有關的學科後,
所有超出常態的生活體驗都讓我有種進入田野參與觀察的錯覺。
一邊聽著休息室裡的醫生護理師閒話家常討論午餐休假購物,
一邊努力觀看隔壁玻璃窗內恢復室裡的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拿起掛在一旁的病例板研究起自己在這整個醫療行為中的定位。
讀著口述被轉為文字之跌倒及就醫過程,個人過敏史及家族病史,
還有巡房時被記錄下來的:「3:00 AM 病人禁食中,睡眠中。」
直到其他醫療人員經過發現這個病人踰越了權力的界限,
笑著對我說阿這個是給醫生看的啦,於是放下紙本繼續發呆。
應該過了有一小時吧,終於被移動到傳說中的手術台。
同樣自己挪上去,護理師第三次跟我確認今天手術動的是左膝蓋,
被貼上心電圖貼片,並叫我側身蜷曲著準備打麻醉,
然後就,失去意識進入睡眠狀態(雖然是半身麻醉,但醫生有說會打藥讓我睡著)。
再次醒來已經在被推進恢復室的半途,
手術進行中猶記得護理師在半夢半醒間問過一些問題,並模模糊糊的回答。
但究竟過了多少時間以及發生什麼事,真的完全沒有印象。
被告知在麻醉完全退光之前必須保持脊椎水平,
因為打麻醉過程中穿過脊椎會留下一個洞,
如果裡面某種東西(到底是啥也不記得了)因為抬頭或起身而從小洞流失,頭會非常痛。
於是從手術結束約略是下午三點半到晚上八點之間都很聽話的平躺著,
回到病房內繼續睡覺。
這是手術完當天的樣子,還穿著藍色條紋手術衣。
因為進行內視鏡手術會灌入很多水,腳上牽著的引流管目的是讓(血)水流出來。
一個禮拜過去,已經擺脫層層綑綁的紗布繃帶,
換上十字韌帶專用護具,回到日常生活。
夏天來臨,每年一度之台北盆地終極考驗。
今年不但逃不了,還得拖著套上圈梏護具的殘肢入場戰鬥,
深~呼~吸~,這個世界多麼美麗、空氣多麼清新,
一定要堅持到底活下去,感謝收看。
最後請聽 1966, The Kinks, Sunny Afternoon.
被擠壓到不行也繼續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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